一、“被奴役者”的形象
(一)“黑保姆”形象
在早期的美国文学中,被塑造得最多的黑人女性形象是“黑保姆”形象。
她们一般都具有肥胖、虔诚、温顺、吃苦耐劳的特点,她们把为主人提供最贴心细致的服务作为至高无上的职责,她们往往任劳任怨,无欲无求。
这种形象和盛行于早期美国文学中的白人淑女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白人淑女大多体质瘦弱、养尊处优,她们需要一个忠诚勤劳的黑奴去干繁重的家务活。
威廉·福克纳的著名小说《喧哗与骚动》中的黑女佣迪尔西是早期美国文学中典型的“黑保姆”形象,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的是感人的母爱。
虽然在这一部作品中迪尔西属于正面人物,她的高尚品质与杰生的卑鄙下流形成强烈的对比。
但是,福克纳毕竟是在美国南部土生土长的白人,他的思想必定受到南部舆论氛围的影响,不可能完全逃离种族主义带来的影响,因此在塑造迪尔西时依然是陈规旧套的“黑保姆”形象。
在玛格丽特·米歇尔享誉世界的小说《飘》中,作者塑造了多个个性鲜明的白人女性,展现了她们勇于反抗和追求独立的精神。
但是作品中的黑人女性则要么是忠心勤恳的“黑妈妈”,要么是简单愚蠢的丫头,作者对黑人女性没有任何的情感观照,作者无法摆脱种族主义在潜意识之中的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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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情妇”形象
正如白人淑女需要“黑保姆”帮助她们干各种粗重的家务一样,白人绅士则需要“黑情妇”来满足他们毫无节制的性欲。
那时候的白人男性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女黑奴身上发泄兽欲,大部分女黑奴一旦怀孕即遭无情抛弃,剩下的一小部分会成为白人男性的情妇,但是绝无可能成为主人的合法妻子。
在很多早期美国文学中都有这种“黑情妇”的形象,这类形象一般都被描述成身材丰满、轻薄放荡的女性,她们会像狐狸精一样引诱男主人,和虔诚、纯洁的白人女主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类形象就是男权主义的烙痕,是男性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想象出来的,根本不能反应现实生活中真实的黑人女性。
(三)“混血女”形象
当早期白人作家塑造出许许多多“黑保姆”与“黑情妇”的形象时,美国黑人作家则着重塑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混血女”形象。
混血女通常是主人的家奴,她们不仅目睹了白人的生活,受到白人生活习俗巨大的影响,而且有机会上学接受教育。
他们受到白人独立意识的感染,这就使得她们更富于独立和自由精神,更渴望和白人一样获得独立的人格。
但是,混血女本身命运的悲剧性使得独立自由对她们来说只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可望而不可及。
美国第一部由黑人作家创作的小说《克洛泰尔》就是以混血女为主人公的,美貌的克洛泰尔被一个弗吉尼亚州的政客买去成为情妇生了两个女儿,后来这个政客的妻子想尽办法折磨她们母女三人并把克洛泰尔卖到南部。
克洛泰尔为了女儿想尽办法逃出来后铤而走险又回到了弗吉尼亚州,然而却遭到逮捕,她无奈再次逃出,但是却又被捕,最后万念俱灰的克洛泰尔被迫投河自尽。
可以说,早期美国黑人作家塑造的混血女形象其实是对白人社会的抗议,他们认为黑人理应获得与白人平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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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抗争者”的形象
二十世纪中期以来,女性权利意识不断觉醒,妇女解放运动席卷全球,这一时期孕育了崭新一代黑人女性作家。
她们从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切身感受出发,努力探讨和找寻黑人女性与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系及其本质,使得黑人女性在文学中的形象产生了质的飞跃,她们不再任人摆布,她们是思想者,是行动者,是具有反抗和斗争意识的人。
托妮·莫瑞森的小说《秀拉》讲述的是几个“底层”小镇女性的生活,她们有的顺从传统,有的蔑视传统,虽然她们对待传统的态度不同,但她们命运的结局都是悲剧的。
其中顺从传统的女性占大多数,她们是小镇的保守势力。
她们盲目而固执的维护着陈腐的传统,杜绝任何人违背传统、变革传统,浑浑噩噩的生活把她们变成了一群没有思想,没有理想,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蔑视传统的女性以秀拉为代表,她们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
她们先是对小镇的陈腐传统产生怀疑,继而挣脱束缚,毅然离开到外界去寻求理想中的人生,最后又无一例外的回到家乡继续着抗争。
她们中有的人也会在重重压力下中途退缩,如秀拉的好友奈尔,曾发出“我就是我”的吶喊,但是最终却向传统屈服结婚成家,继而一心一意做起了代表传统的家庭妇女。
另一部分则坚持反抗传统,如秀拉的外祖母伊娃。
当她不愿承担养育儿女的职责时,她自己弄断了自己的一条腿;当她的儿子成年后仍要依赖她时,她亲手烧死了他;当令她厌恶的女儿陷于大火时,她无动于衷任其死去。
伊娃的种种极端做法正是潜意识之中的反抗意识使然,她表面上遵从传统,暗地里却处处与传统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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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拉是小说的主人公,作者深情讴歌了她的一生。
她出生在“底层”小镇上,女性要尽力把丈夫和儿女伺候好是“底层”镇最重要的传统之一,可是,秀拉和伊娃一样,根本不想做一辈子的贤妻良母。
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寻求完善自我之道,她这种追寻自我的人生理想和藐视一切的言行与小镇的传统背道而驰,于是,秀拉在小镇保守势力的眼中成了邪恶的化身。
小镇已经容不下她,她开始了一个人闯荡世界的生活,她用了10年时间走遍费城、新奥尔良等美国的大城市,但是却一直没能找到她所竭力追求的东西。
她发现到处都是小镇的保守势力,根本不存在真正的自由之地。
她尝试把人生的信仰建立在爱情之上,但是男人们只是在玩弄她,从未把她当做能够交流思想的灵魂伴侣。
秀拉无奈结束漂泊回到小镇,然后失望的发现以前的好友奈尔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成为传统势力的一员。
面对沉重的打击,秀拉坚持和传统抗争,依然锲而不舍地沿着自己的思想前进,坚持自我的人生追求。
最后,在这场对抗中秀拉身心疲惫,终于倒下了。
从这场对抗中可以看出来,秀拉不但异于并且远远超越了在她之前的每一个黑人女性形象,她也是截至目前最具有反抗思想的黑人女性形象。
三、“独立者”的形象
现如今的文学作品不同于传统的黑人文学,它们更青睐于表达黑人女性灵魂深处的呐喊。
因为受制于社会和种族的种种压迫,她们自幼生长在以母亲为中心的环境中。
在这个把女性视若无睹的环境中,她们只有依赖于相互的交流和信任才可以将自我延续下去。
这种方式被祖祖辈辈继承下来,黑人妇女就是通过相互沟通的途径交流着各自的情感、认识和经历。
她们虽然居于底层社会,经历着各种历练与悲惨的处境,却依然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以往的黑人妇女所经历的由社会、生活带来的各种不幸使得现代黑人妇女从中得到了启发,她们尝试着组建一种理性而且互相需要的关系网。
现代作家笔下的黑人妇女已经一改以往的悲惨面貌,替而代之的是新一代的璀璨女性。
这一新的女性群体充满了独立意识,她们充分利用有利条件为彼此创造空间,为自己创造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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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马歇尔的《褐色姑娘,褐色石头》展现了黑人母女两代人的生活,小说以当时的社会为背景,将女主人公个性的形成归结于社会对之的影响,塑造出了个性鲜明的黑人女性形象。
作品中的母亲希拉在贫困的乡村中伴着饥饿和歧视长大,她一心想要追求稳定舒适的生活,父亲戴坦则来自生活相对优越的城市,他醉心于对虚幻的美和意义的遐想,夫妻两人性格上的分歧使他们的婚姻陷入了无休止的冲突之中。
社会环境让希拉成为一个为了远离贫困而专横、强硬的女人,她衣着朴素,不苟言笑,从不娱乐和休息,只知道拼命地干活挣钱。
当她意识到丈夫不能为她带来理想中的生活时,她毅然选择离婚,独自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女儿赛莉娜是个正直而乖巧的姑娘,小的时候她崇拜喜欢幻想的父亲,排斥言行强硬的母亲。
但是,当她慢慢清楚了母亲悲惨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后,她决定向母亲学习。
小说的最后她对自己的母亲说:“记得你经常说起你18岁时离开家到外边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正是我想做的。”作品从影响人物个性形成的社会背景着手,塑造了两代自强不息、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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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美国文学中的黑人女性形象从简单到复杂的转变,有力展示了黑人女性长期以来对社会歧视和压迫的抗争,充实了美国乃至世界文学。
如今,新一代杰出的黑人女性作家不断涌现,在她们的作品中这些黑人女性作家彻底颠覆了以往美国文学作品中的黑人女性形象,开始越来越多的关注她们独立自主的生活状态和色彩斑斓的内心世界。